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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在十二生肖中，或許屬于頗不討人喜愛的一種，但它能夠在傳統(tǒng)文化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，說明蛇文化也有其獨特內(nèi)涵。蛇在醫(yī)藥上的應用價值是蛇文化的重要內(nèi)容之一。
玄武龜蛇喻陰陽
我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“四靈”神獸，其中的玄武是龜蛇合體，可見蛇也是古人心目中的靈獸之一。不過，“四靈”中青龍、白虎和朱雀都是單一動物形象，為何玄武是兩種動物呢?其實從歷史演變來說，玄武最早本只指龜。玄武為北方水，而龜為介鱗類動物，古人認為它是“蟄伏之類”“故屬于陰”(《逸禮》)，故與玄武相合。但是漢代以來，龜蛇合體的玄武形象逐漸占了上風，其原因可能如《大戴禮》所說：“龜上彎象天，下平法地。千載神龜，問無不知，廣育無雄，以蛇為雄?！惫湃苏J為龜性沉靜，故與蛇相配在一起，則陰陽相和。
“四靈”本來是通過兩兩相對來體現(xiàn)陰陽的，玄武為何需要一身具陰陽兩種屬性?這或許與道家觀念有關(guān)。道家重視水，認為水生萬物，故水靜中有動，中有陰陽。這一觀念被中醫(yī)吸收，形成“腎屬水”“腎為先天之本”的理論。所以人體五臟中，總體配屬水和玄武的腎就兼具陰陽水火，被稱為“命門”。其中腎陽對應玄武中主雄性的蛇，為“命門之火”，又稱為元氣、元陽，是人體生命活動力的本元;腎陰則對應玄武中主雌性的龜，為“命門之水”，又稱為元精、元陰，是生命活動的基礎。前人謂：腎中水火，共處一宅，水火相抱，陰平陽密。這也是龜蛇合體的寓意所在。
蛇之一身均佳藥
中藥廣泛取材于自然，以取象比類和實踐驗證的方法總結(jié)其藥性。自然界中眾多的蛇類，也是重要藥材。比較常用的有小白花蛇、蘄蛇(大白花蛇)、烏梢蛇等。也有以蛇的部分入藥的，如蛇膽、蛇蛻等。
在藥性方面，蛇雖屬玄武，玄武主水屬陰，但蛇并不以滋陰見長。如前所述，它是陰中之陽，其性主動，所以蛇的功效在于祛風止痛。這也符合中醫(yī)五行學說中“水生木”“木性主風主動”的原理。故中藥著作《本經(jīng)逢原》說蛇“能治一切風病”，李時珍《本草綱目》也說白花蛇“內(nèi)走臟腑，外徹皮膚，無處不到”?？梢娚叩墓πO為突出。
用蛇浸酒，酒助藥性，其祛風效果就更強了。作為湖北蘄春人的李時珍，在其《本草綱目》中就收錄有3種白花蛇酒的配方和制法，其中的“世傳白花蛇酒”配方據(jù)載在明朝時就由蘄春人印刷，贈送于買蛇人;而另一種配方名為“瀕湖白花蛇酒”，說明是李時珍所擬，因為李時珍號瀕湖山人。從這些也可見到蛇酒在古代應用廣泛。清朝時期外國人來到中國，發(fā)現(xiàn)市面售賣蛇酒非常常見，經(jīng)常將此景繪入寫實畫中。
英國銅版畫《賣蛇酒商販》(1800年)，浙江中醫(yī)藥博物館藏。
作為蛇中的巨無霸，蟒蛇在入藥方面還有特殊之處。因它的膽比較大，在唐宋兩代就已作為貢品進獻朝廷。蛇膽均有燥濕殺蟲、清熱明目的功效，而蟒蛇膽另有一種獨特功效是能夠護身，可作為“熬刑藥”，也就是說吃了它有助于熬過行刑杖打。關(guān)于它還有一個有名的故事。據(jù)《明史》記載，嘉靖年間弄權(quán)作惡的奸臣嚴嵩當?shù)?，官員楊繼盛上書嚴斥嚴嵩“五奸十大罪”，嚴嵩假傳圣旨將楊繼盛投入死牢，并廷杖一百。友人擔心他難以承受刑罰，想方設法送來蟒蛇膽一具給他護身，但楊繼盛(字椒山)拒絕接受，并說：“椒山自有膽 何必蚺蛇哉!”他要憑自身膽氣對抗奸侫，體現(xiàn)了錚錚傲骨。他在獄中受盡折磨，三年后被處死?！敖飞侥憽币渤蔀橛忻臍v史典故。
文明互鑒尋良方
蛇令人恐懼的原因是常常具有毒性。自古以來，各國人民都不斷探索積累解救蛇傷的經(jīng)驗。其中，被毒蛇咬傷后及時清創(chuàng)排毒有一定作用，所以小說中經(jīng)常有在被咬處吮吸排毒的描寫。這種做法現(xiàn)在并不提倡，在古代只是不得已而為之。有趣的是，清朝時有一種神奇的“吸毒石”傳入中國，將它放在被毒蛇所咬之處，就能自動吸出毒血，起到解毒作用。有了它，就不用冒著危險來用嘴吸血了。這種神奇的藥物究竟是什么呢?
根據(jù)記載，吸毒石這種奇物，據(jù)說來自蛇本身。清代雍正時期的《廣東通志》記載：“吸毒石，乃西洋島中毒蛇腦中石也。大如扁豆，能吸一切腫毒?！鄙吣X中會有石嗎?清朝文人紀曉嵐在《閱微草堂筆記》中提出另一種說法，認為是蛇頭長的角，還有人見過，稱“此蛇至毒，而其角能解毒，即所謂吸毒石也”。但長角的蛇在自然界中也是極少見的?！拔臼本烤故鞘裁茨?它引起了中外各國學者的關(guān)注，自17世紀以來不少著作都記錄和研究了這一事物，甚至還有商家專門出售。歐洲學者還想辦法找來實物進行實驗研究?，F(xiàn)代已證實，吸毒石實際是印度一帶人們用蛇頭骨等加工制成的一種類似石質(zhì)的混合物，本身并不能解毒，只是有良好的吸附作用，放在傷口上起到一定的吸毒血作用。但依靠這一方法并不能有效地解除蛇毒。
中醫(yī)藥治療蛇傷素有傳統(tǒng)，我國民間有多種蛇藥廣泛應用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，各地中醫(yī)藥工作者響應政府號召，積極獻方獻藥。國家對各類蛇藥組織了攻關(guān)研究，從臨床到實驗加以驗證。多種蛇藥被證實有良好療效，已加工為成藥。著名的有南通蛇藥(即季德勝蛇藥)、湛江蛇藥(原名何曉生蛇藥)、福建蛇藥(原名黃守琳蛇藥)等。季德勝蛇藥制作技藝、祁門蛇傷療法和苗醫(yī)藥中的蛇傷療法還被列入了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性項目名錄。一些蛇傷還走出國門，如季德勝蛇藥片為東南亞軍人解毒療傷，“祁門蛇藥”在非洲盧旺達、剛果等多個國家的醫(yī)療隊也得到應用。在當代，中醫(yī)蛇藥仍然是抗蛇毒血清治療之外的重要輔助，特別是對于潰爛傷口的愈合等有良好效果。
草木“蛇”名出靈藥
中醫(yī)這些功效獨特的蛇藥，主要成分為各種中草藥。能夠治蛇且名稱中帶有“蛇”字的藥物不少，其中較著名的有“白花蛇舌草”。它是茜草科耳草屬植物，別名蛇舌草、蛇針草，其得名原因之一是它的葉子呈細長形，且頂端短尖，邊緣干后常背卷，好像蛇的細舌;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它是治蛇傷要藥，為《中華本草》所收載。類似名稱的還有“大葉蛇總管”，是唇形科植物香茶菜的全草，可用鮮藥搗爛外敷治療蛇傷。
民間還流傳著一種說法：凡毒蛇出沒之處，百步之內(nèi)必有解藥。這當然并非絕對如此。但古人注意從毒蛇的生長環(huán)境中尋找良藥，常常有收獲。例如中藥“蛇莓”，為薔薇科草莓屬植物，有清熱解毒、活血散瘀、收斂止血作用，能治毒蛇咬傷。它的得名原因，據(jù)說因蛇愛吃，《本草綱目》說其“中實極紅者，為蛇殘莓，人不啖之，恐有蛇殘也”，因此該藥還有蛇泡、蛇蛋果、蛇葡萄等別名。其實蛇并不吃這種果，但因人們認為它有毒，故以此說法來警醒人們不要輕易嘗試吃它。民間有“蛇泡毒又毒，孩子莫要碰”的諺語。
常用中藥“蛇床子”的得名，據(jù)說也與蛇的習性有關(guān)，《本草綱目》說“蛇虺喜臥其下食其子”。它是傘形科植物蛇床的干燥成熟果實，有溫腎壯陽、燥濕、祛風和殺蟲的功效。
在我國現(xiàn)存最早的彩色中藥圖譜——南宋王介所著的《履巉巖本草》中，有一種“蛇怕草”，功效為“去毒治蛇傷”。這個藥名在后世本草中未見記載，但根據(jù)圖形有學者提出應為續(xù)隨子?！秷D經(jīng)本草》引《海上方》載續(xù)隨子可以“治蛇咬腫毒悶苦欲死”，功效一致。
明代繪本《履巉巖本草》中的中藥“蛇怕草”。
有的中藥得名還可能與其形態(tài)有關(guān)。例如治療風濕病的常用草藥衛(wèi)茅科植物“南蛇藤”，又名過山風、穿山龍等，名稱可能與它的藤莖穿行形態(tài)有關(guān)。同時南蛇藤的葉子也可用于治療蛇傷。
前面名稱與“蛇”有關(guān)的包括了葉、草、果和藤，那么有沒有花呢?其實有一種花別名為“驅(qū)蛇花”，即人們熟悉的鳳仙花。鳳仙花入藥可活血化瘀，其種子名急性子，入藥可以軟堅消積?！夺t(yī)林纂要》記載此藥可以“解蛇蟲毒”，民間還傳說種鳳仙花之處就會沒有蛇。為什么呢?一種說法是因急性子會從圓形的蒴果中噴射出來，所以蛇類害怕;另一種說法是鳳仙花能散發(fā)出類似于雄黃的氣味，所以有驅(qū)蛇的作用。這些其實并不可靠，故種了鳳仙花也不能疏忽防蛇。但由此也反映出古人對動植物的特性觀察得十分細致。本草知識正是經(jīng)過這樣的深入觀察和反復探索，才不斷積累發(fā)展起來的。
中醫(yī)藥中的蛇文化，取意于蛇的靈動，取法于蛇的習性，引導思維，啟發(fā)實踐，深刻地反映了古人“仰法于天，俯察于地”的實證精神。歷代豐富的理論知識和實踐經(jīng)驗，可謂是傳統(tǒng)文化中的“靈蛇之珠”，應當很好地傳承和發(fā)揚。(鄭洪 浙江中醫(yī)藥博物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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